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宫里，弘德殿东暖阁内，杨中侍恨不得刚刚没有跟进来才好。
今日上晌，卢王妃来了一趟宫里，定是她做了耳报神。
“珍娘，后天就是七郎和临平的婚期了，这件事我们翻过，好不好？”张婴开口打破了过于沉闷的气氛。
只是这话非但没让杨太后熄怒，反而更似添了一把火，“翻过？说得轻巧，你立即给我把人送回去，要不然，也不必回去了，直接送进大理寺的监狱。”
“珍娘。”
张婴脸色大变，连声音都不自觉地拨高了，“你别胡来。”
“到底谁胡来了？”
杨太后怒吼道，极为愤怒地瞪着张婴，一双丹凤眼里似有火星溅出，下死力咬了咬嘴唇，留下一排齿印，气得胸口一耸一耸的，起伏得厉害，“张子平，流放之人，非特赦不得回京，单这一条，就够他死一回了。”
“你平常那些小动作，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，不去在意，但这回你别太过分了，我说过，我不想在洛京再看到一个姓华的人。”
张婴的脸色也很不好，他想过，杨太后知道他私下里接华家人进京，会很生气，但没料到，她的反应会这么大，简直像踩了猫的尾巴，整个人彻底炸毛了。
“珍娘，他不会长待在洛京，过些日子，他会离开。”
“我要的是立即，立刻，马上，要不索性给我彻底消失。”
“你要干嘛？”张婴身上多了份警戒，猛地抬头望向对面的杨太后，“人是我接进洛京的，你不能动。”
语气一下子严厉起来，目光如电的盯着杨太后，“珍娘，如果当初，一开始我就答应你的条件，如果阿华还归清河，你会放过华家吗？”
杨太后心头忽地一跳，清晰地听到自己心中咯噔一声响。
所有的怒火，嘎然而止。
似水遇寒，骤然凝结成冰。
动了动嘴唇，还没有开口说话，便听到张婴声音响亮又斩钉截铁，“不会，平原华氏是你一早就选好了的，成为下一个赵郡李氏，来巩固你的权力，树立你的威信。”
“西市口，三百零七口，我当日亲手去收的尸。”
“如果你觉得人头数不够，我可以先给你去凑数。”张婴说着到这，扶着案几起了身，往外走，走到屏风前，稍稍停了一下，“我在张宅等着你的旨意，要喜事变丧事，随你的意。”
紧接着，一串珠帘晃动声响起。
然后又归于寂静。
出了大殿，一阵寒风吹来。
张婴止不住打了颤抖，拉了拉身上的大袖袍，才想起，把罩在外面的大氅落在了暖阁内的玄关处，只是此刻，没有转身回去的打算。
很快，人就冲进了大雪中。
一路上，谢绝了宫人递过来的油纸伞，直到从左掖门出了宫。
陈义从车厢里下来，见到自家郎主满头白发，吓了一大跳，直到看清是白雪覆发，忙不迭地让自家郎主进了车厢，又伸手去抹郎主头顶上的雪花。
跪坐下来后，见到郎主不仅头上，眉毛还有睫毛上，都覆上的雪花，进宫里穿着的那件大氅也不见了，转身从下面的柜子里翻出一件旧的大氅，罩到自家郎主身上。
怎么今日出宫，伞没撑，厚衣也没穿？从靴子上的雪迹看来，刚才郎主分明是亲自走路，而且还走得很快。
陈义心头疑惑重重。
毕竟，很早之前，他就听郭中侍提过，郎主每次进出宫，都是乘坐肩舆。
眼下瞧着郎主冻得发青的脸，还有浑身散发出来的阴郁，让陈义话到嘴边，没敢问出口。
车厢内燃烧的火炉，身上厚实的大敞，使得张婴身上渐渐暖和起来，激愤的心绪，慢慢地冷静下来，整个人也彻底清醒，见马车还没有动，开口问道：“阿义，怎么还不走？”
“好，马上。”陈义急忙回话，走到车帘处对车夫吩咐一句，“走吧，回张府。”
话音一落，只见张婴抬起头来直接吩咐道：“不回张府，去瑶光寺。”
陈义诧异的回头，可惜自家郎主已经低垂下头，看不清脸上的神情，只看到一张侧面，无比清瘦，陈义只得对车夫再吩咐一声。
宫里的事，自家郎主从来不提，陈义也不敢多问。
车厢内，瞬间沉默下来。
张婴跪坐在方榻上，伸手想去摸左边柜子的寒石散，又突然想起，车厢里的存货，最近都让小女儿扫荡一空，连一包都没有留。
靠在身后的隐囊上，张婴阖上眼，当日西市口的一幕，如影随形一般在他脑海中浮现。
血流成河，尸骨如山。
染红了满目。
他当时就想呀，这一辈子，他绝不会眼睁睁再看着身边的任何一位至亲走上西市口，所以他选择重入朝堂，也就在那一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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