碍着人多，仵作还在验伤口，阴姬不方便缝尸，只能在角落坐了，抱住膝盖静静等候。
这次缝好了他，恐怕不能再在这里待着了。
亲眼见他逝世亡的人太多，是无论如何也蒙蔽不过往的。
那往什么处所？阴姬有些苦恼。转念一想这些年来江亦见多识广，拿主意这种事还是交给他好了，心情才稍微好一些。
周遭的喧嚣在一瞬间忽然消停，正走神的阴姬立即抬头。
眼前不知何时冒出个白须白发的绛衫老者，他佝偻着背，一手拿卷一手拿笔，看上往倒算慈眉善目。
“你是？”
听到阴姬的声音，他和气一笑，一边写一边回：“我乃命格老儿，专管这仙哪，下凡历劫的事儿。”
阴姬心里一跳，赶紧起身，拍了拍衣角的灰，问：“那，那他这次是真的逝世了？”
“是真的逝世啊，”命格老儿话语一滞，带了两分试探，“难道还有假逝世的？”
怕被他戳破青曳用人偶代替历劫的事，阴姬连忙摆手，道：“我不是这个意思，只是很意外罢了，您也知道我不是人，我能看穿他的身份……所以我认为他还能回生什么的。”
心里却诧异江亦明明说过她是能救他的，只要缝好伤口就成。上次掉了脑袋都能救活，这次被捅了几刀怎么就彻底逝世了呢？
命格老儿忽然连连笑，道：“嗳我真是老糊涂了，差点儿忘记你是他人界的媳妇儿啊。”手中笔一挥，指了指江亦的尸体，“你可知他这一世的劫语是什么？”
阴姬摇摇头，眼神落在他身上：“他没有告诉过我。”
“他会为女人而逝世。”命格老儿幽幽一叹，“所以这么多年啊，他就想着早些逝世早些回往了。”
阴姬轻讶一声，随即明确过来。
为女人而逝世。
难怪……
难怪他会和那么多女人有关系，整日流连美色，不知回返。
实则他并非贪恋那些皮肉欢愉，只是想早些遇着自己的灾难，一逝世斩断尘世，返回天宫罢了。
如今看来，他的劫不是红霜，不是丫鬟，不是那些莺莺燕燕，而是……
她，阴姬。
阴姬眸中脸色一颤，填满惊恐。
“是我害了他。”
“非也非也，他还得感谢你了。”命格老儿笑着摇头，“要不是看在你是他这世媳妇儿的份上，小老儿又怎会把些天上事告与你知？”手中卷一合，“好了，事已详录，小老儿就先走了，姑娘你保重吧！”
“等等！”阴姬抬手，“那江亦他……我……”
“埋了吧。”命格老儿侧身。
“不是，我的意思是……青曳呢？”阴姬咬咬唇，“他，再也不来人界了吗？”
命格老儿沉默片刻，道：“看你这精怪倒真对他生出了情义……嗳，丫头啊，听老儿一句劝，人仙都殊途了，更莫说你一个精怪。青曳回了天上，人界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联了，他又怎会记得你呢？你还是好自为之吧。”
命格老儿身边腾起一阵烟雾，笼着他的影子渐渐消散。
阴姬站在原地，愣愣的，听到身边的喧嚣又逐一恢复，她还是没有丝毫反响。
按照命格老儿的说法，江亦这次是逝世透了。
这种逝世透，她是救不回来的。
而且，他回天宫往了，不会再涌现。
意味着……意味着……
她一个孤零零的，留在这边。
“江少奶奶，江少奶奶……”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回旋，她随口一应，心思却还在江亦身上。
“江少奶奶，您看看这份验尸文书，假如有疑问，咱们再告官往！”不知是谁递来一份文书，阴姬不识字，也无心往看。
她略一拂手，脸色空洞地喃喃：“给老爷和夫人看吧。”说罢，她跌跌撞撞的下了楼。
这里，她不想待了。一刻也不想。
不属于她的处所，她也没必要留了。
阴姬一路向南，出城时天气已晚，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发簪上，走一段，丢一支。
发簪丢完，她又开端解自己的衣裙。
待只剩下贴身衣物时，她才终于停手站定。
“既然江亦逝世了，江家少奶奶，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。”她阖目。
心念一动，一具女尸忽而涌现在眼前。
她凝视那女尸半晌，看它容貌越来越像自己，而后用指甲一点一点，抓破它的皮肤，让血染在了那些衣裙上。
做好这一切，她几步一跃，快速逃离。
回到乱葬岗时，天已经完整黑透。
幽绿的鬼火又在眼前闪耀，她记不清多久没有看过这熟悉的场景。
躺在冰冷的石头上，哪怕她的手还像很久之前那般自由地荡在空气中，却也找不回当时的丝毫感到。
心很痛，又空落落的，总感到缺乏了很重要的东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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